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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宸:寻找内心缺口的拼图

来源:互联网

郑宸最近的一次旅行是9月去了趟普陀山,出行的目的也很平常——陪人还愿,磕头烧香,“和两个朋友和我爱人去的”。再早一些,今年2月和3月,他去了古巴的西恩富戈斯,他喜欢那里,尤其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墓地,“很漂亮,每隔两年我就去一次,在那里坐半天,很安宁舒服”。古巴的一些小城镇他也喜欢,在他眼里,除了哈瓦那,古巴到处都不错。

出版了《尘》和《罗摩桥》两本书后,郑宸有了作家的头衔,他推说那只是别人封的,而网上的事不好太当真,正如他不想再提当年通过博文和一张张酷照而红的往事,“所以(旅行)还是说光为了玩儿比较贴切,至少可以安慰自己。”在世界各地的行走,在郑宸看来也并非是刻意、功利地为自己的“旅行图文小说”积累素材,“只要你是画画或者写字的,那么很难说你干什么算积累素材,干什么不算积累素材。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活着就算积累素材。”

郑宸7岁开始学画,20岁赴英国留学,留学期间游走几十个国家。留学7年后回国画画写书,至今已4年有余。每年,他有超过3个月的时间是在路途上,旅行与生活其他部分的边界早已模糊难辨。2010年他第二次去印度,之后写出《罗摩桥》,去年10月出版。年底,他将推出“旅行图文小说”系列的下一本书。

他最近想移居到墨西哥城去,因为觉得那里和自己般配。经由旅行爱上一个地方,然后让自己的生活在那继续,画画、写东西,旅行与生活的共生并没有特别的目的和意义。

罗摩桥边的人生

2010年印度行期间,郑宸结石症突然发作,作为急诊病人经历了救护人员的前倨后恭、在第一家医院的注射药物过敏以及其后转院后“暴力疗法”成功等遭遇,记录在《罗摩桥》中的这一段经历,文字中难掩嘲讽,但也让人看到印度日常生活的一个横断面。

《罗摩桥》是一连串的石灰岩沙洲,位于印度东南海岸的拉梅斯沃勒姆与斯里兰卡西北的曼纳岛之间,据说15世纪之前可以通行。郑宸对罗摩桥的兴趣,与那附近一个在2004年印度洋海啸中覆灭的小城特努什戈迪密不可分,他的印度之路,也有意无意地探寻着这座位于罗摩桥附近“死城”和与之相关的人们。

杰米和拉古,一个是向媒体贩卖自己人生经历却无人问津的工人,另一个是因为签证问题押送了他三天三夜的警察,两个人都来自特努什戈迪。与他们的交流,以及在特努什戈迪的旅行,让郑宸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困扰——比如,因为常年奔走于世界各地的乡下,找合适的地方解手是他的强项,但在特努什戈迪,他找不到“完美的角落”了——那是一个他走近了却无法进入的世界。

郑宸在印度遭遇的各色人物都有自己的小故事。他将自己与侍者、警察、商人、卖艺人、乞讨者、官员等的交流一一呈现出来。金钱、尊严、死亡、种姓、民族,这些问题交织在文化差异的碰撞中,常常以荒诞的方式出现,外来者的敏感与当地人的漠然并存。

在加尔各答,他走进一处墓地,那里埋葬的多是一百多年甚至两百多年前死去的儿童和年轻人,他们当年从英国来印度,大多死在路上。守墓人用一群客死异乡无法回家的人招揽游人,并赤裸裸地索取“捐助”。特雷萨修女的垂死者收容所就位于这处墓地旁,往昔圣人般的修女,当下不堪的守墓人,两者用各自的方式在异乡人心中填充印度的形象。

在大吉岭,陡峭的盘山公路上狂冲过来的一辆吉普车,几乎是擦着他乘坐的车开过去,而那辆狭小的车内居然挤了至少十个人。陪同他旅行的“大吉岭小姐”不以为然,“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挂在外边的呢”。这位“大吉岭小姐”把“在印度很容易死掉”挂在嘴边,但最后还是留守印度,回到加尔各答继承家族的事业。

郑宸否认自己被旅途中的人吸引,“我只能说,去过的地方越多,越不可能单单被人吸引,因为人的多变、复杂性,同一批人对你一时的善意或恶意都不同。如果因为这些来决定爱或恨那片土地,那么对自己和那片土地上的人都不公平。 ”

旅行不必赋予意义

在拉贾斯坦沙漠中的城市伊杰瑟梅尔,郑宸邂逅了一对表演木偶戏的父子,当好不容易把父子合影照片送到他们贫民窟中的住所时,男孩却和他贪婪的父亲一样,抓紧时机推销起高价工艺品来。

“无视被帮助者的不领情,这应该算是真实状态。”郑宸说,“这是一个被磨练出来的状态,最有意思的是把我磨练出来的人,不是印度人或非洲人,而是英国人。英国人是不领情的,习惯了他们之后,我把印度人当英国人,把非洲人当英国人,把南美人当英国人,就从没出过岔子,不领情是人的本性。世上惯于领情、随之产生亏欠感的只有中国人。”

虽然被旅途中的所见所闻改变着,但郑宸对于所谓旅行的意义不以为然,“旅行不必拥有意义,这个观点自从四年前第一次接受采访就说过,后来我也写过文章,大致意思是我们中国人不像老外相信什么天堂永生来世,所以我们要在有限的一生中拼搏,做什么都急于寻找其中的意义,不然就吃亏了,所以完全不需要拥有意义的旅行也一定要被赋予某些意义。大可不必。”

他也不认为欧美人就那么洒脱,“大部分西方人的功利心比咱们强多了。西方人很有意思,他们永远只看到他们想看到的,所以旅行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印证的过程。这是他们的优越感造成的,让人讨厌也让人羡慕。”

超脱了目的性之后的漫无目的,郑宸认为自己走的是相对于多数国人的“岔路”,“对于我这种一直在走岔路,一直想干啥干不成,不想干啥全成了的人来说,是一种好习惯。我被它培养出一种耐心,让我更善于漫长的等待。”

到过的国家和地区中,香港南丫岛和墨西哥城是郑宸偏爱的地方。他最近准备搬去墨西哥城,“那儿很好,和我很般配,就像我和我爱人,她不必处处都牛,般配,待着舒服就行。”

当郑宸说要搬到墨西哥城去住时,很多人都告诉他那里有多差、多乱,这让他觉得奇怪。“有去无回是他们告诉我的,可他们没人去过。我告诉他们墨西哥北部乱,南方安逸安定,墨西哥城外围有点乱,城中心安定安逸,他们不信。是什么让人们喜爱和厌恶他们没到过的地方?而且深信喜爱和厌恶的?我又告诉他们,两年前有个朋友在巴黎郊外被吉卜赛人捅死了,就为了一部老式诺基亚和几十欧元,他们也不信。这很有意思。”

对于其他国家、民族、文化的迷思或许可以通过旅行破解,这应该就是郑宸想做和已经做的,虽然他不想谈旅行的意义。

“对我来说,一片土地能否吸引我,要看那里环境突出的特性是否和我内心的缺口吻合,就像拼图。”每个人都在寻找适合自己内心缺口的拼图,对郑宸来说,这也许正是旅行的妙处。

接下来,郑宸会举办自己的画展,“画了二十来年画,有点累了,想调整,才写书,一写三本,然后写晕了,于是又想画画。”他会刻意模糊那种旅行与创作之间的关联,“我不希望旅行直接干预艺术创作,否则作品会显得格外缺心眼儿”。

郑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