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犯罪惊悚片《他们眼中的秘密》夺得本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却也在情理之中:在奥斯卡的诸多奖项之中,外语片奖的审美眼光一直是最保守的。

看似“中规中矩”的阿根廷犯罪惊悚片《他们眼中的秘密》(TheSecretInTheirEyes)战胜《白丝带》、《先知》等热门电影,一举夺得本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这样的结果虽然出乎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在奥斯卡的诸多奖项之中,外语片奖的审美眼光一直是最保守的——不能太美国、太规矩,但也不能太欧洲、太先锋。从这个层面上来说,风格传统、技巧娴熟、画面精良的《他》片可谓是名至实归。

导演胡安·何塞·坎帕内利亚拉(JuanJoseCampanella)曾执导过美国热门司法题材连续剧《法律与秩序》,因此我们不难解释为何《他们眼中的秘密》更像是一部带着时光印记的老式电影或叙事片风格的电视短剧。整部影片可分为三个层次:以倒叙手法徐徐展开的奸杀案构成了故事的主线。上世纪70年代中期,由里卡多·达林(RicardoDarin)饰演的刑事法庭雇员本杰明·埃斯波西托(BenjaminEsposito)某日目睹了一桩奸杀案的犯罪现场,这幕可怕的场景从此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记忆。在以后的岁月中,埃斯波西托一直都在不遗余力地追缉凶手,直到退休亦无法获得内心的安宁。为此他打算用文字来纪念这段过去,并开始走访美丽而强势的前上司——由索莱达·比亚米尔(SoledadVillamil)饰演的女法官艾琳(Irene)以及受害者的丈夫理查德·莫拉莱斯(RicardoMorales),最终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相比之下,作为影片副线的阿根廷编年史更加微妙含蓄、意味深长。坎帕内利亚拉从未刻意沉重或是公然涉及政治,然而他极其出色地重现了那个政治动荡、司法腐败的时代,其中包括由政府授权的“合法”敢死队。乍看之下,这部“去政治化”的电影只是在默默讲述一个大世界中的小人物故事,然而当时代的阴影、政治的威势最终投射于那熟悉的面孔上时,观众心中的震撼与感怀亦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影片的第三条线索是埃斯波西托与艾琳之间那段欲说还休的无言之爱——一如《卧虎藏龙》中的俞秀莲和李慕白。明眼人都可看出两位主角之间的张力与牵绊,除了当事人本身。他们活在对某种无法企及之物的渴望当中,或者说他们相信咫尺天涯是两人唯一可能的结局。两位主演对这种“无言的渴望”的出色诠释超出了我们的期待,其炉火纯青的眼神表演与肢体语言足以构成支撑整个爱情故事的骨架。达林的严肃、深沉、内敛与比亚米尔的自制、干练、外冷内热可谓是相得益彰,事实上,两人之间的拌嘴和揶揄正是影片中不可多得的温馨一幕。由吉列·弗兰切拉(GuillermoFrancella)饰演的酒鬼同事巴勃罗·桑多瓦尔(PabloSandoval)看上去仅是一个负责插科打诨的陪衬角色,也正因为此,桑多瓦尔颇具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猝死令影片的色调由沉郁转为悲怆。

饰演受害者丈夫的蒙托亚·劳戈(PabloRago)同样出色地塑造了一个深情、执著乃至“走火入魔”的复仇者;由贾维尔·戈丁诺(JavierGodino)饰演的凶犯伊西多·戈麦斯(IsidoroGómez)则是连接“小人物”与“大时代”的一个重要线索,后者即指上世纪70年代后半期的阿根廷政治恐怖与国家重组进程。这是一个道德退场、法律缺席、群魔乱舞的“邪恶”时代,戈麦斯无疑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时代面孔之一,在审讯室中,他的心理防线因艾琳的蓄意相逼而彻底崩溃,真相毕露时的爆发式表演令人惊艳。

整部影片显得自然流畅,步履从容,真正的瑕疵分别出现在开头和结尾处。导演一开始就亮出可怖的犯罪现场无疑过于“慷慨”,有操之过急之嫌;依循现代悬疑套路演进的谋杀案尽管在逻辑上无可指摘,却有些“为震骇而震骇”的味道,难逃刻意之嫌。男主角在影片末尾处对桑多瓦尔遇袭情形的解释,似乎是在有意拔高后者的形象,也有些画蛇添足的意味。简言之,《他们眼中的秘密》过于干净齐整,以致显得刻意求工,不够浑然天成。

总体而言,坎帕内利亚拉在这部传统之作中保持了一贯的风格与品质,他不仅善于激发演员的最大潜能,而且熟谙各种“非传统”的技术手法,能够在不同的情感基调与叙事形式间转换自如。坎帕内利亚拉喜欢用悲剧来调和幽默,也热衷于通过“不要为打饭的牛奶哭泣”、“一切向前看”之类的“陈词滥调”来抒发自己的怀旧情结;必要时他也会祭出令人眼前一亮的技术法宝:例如以上帝视角拍摄的“足球场追捕”堪称有史以来最出色的电影场景之一,其中若干长镜头绝对是专业水准极高的经典之作,这种手法曾经属于典型的“好莱坞”制造,如今早已被多数人遗忘。

(译自screencra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