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影位于上海嘉定工业园区的总部,每一个踏进去过的人都很难忘记。大堂一面高高挂起的五星红旗,提醒着员工时刻不忘中国制造与研发的使命。走进办公楼层,孤独加班的员工把功放音量调至最大,整个走廊响彻着英文歌。

身穿黑色西装、系深蓝色领带,看起来一身职业经理人范儿的联影研究院CEO陈群,另一个身份却是曾在美国哈佛大学、西北大学和纽约大学任教时间超过20年的磁共振方面专家。

这是一家由一群海归科研人员回国建立起来的瞄准高端医疗设备产业的公司。公司成立后,沉默了四年才渐渐为人所知,即使近两年已经陆续有一些产品投放市场,这家公司仍然和陈群本人一样,刻意保持着低调。

他热情地跟记者打着招呼:“欢迎你来到联影!今天他们说要穿得正式点,平时我可不这么穿。”陈群是河南信阳人,他拿出喜爱的信阳毛尖:“你一定要尝尝,这是最好的绿茶。”

联影研究院CEO陈群

推崇华为精神苹果品质

陈群办公室的书架上整齐地排放着各种书籍,中间的一排全是管理类书籍,其中有好几本是关于华为的,包括《以奋斗者为本》和《任正非:华为的冬天》。

他告诉第一财经记者,放弃教书、离开学校来到联影已有5年时间,所学到的管理经验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华为的发展路径非常值得我们借鉴。”陈群毫不掩饰自己对华为的推崇,“民族企业的精神,华为为我们树立了榜样。华为在大家都不看好的情况下,能做到今天跨国企业的规模,很了不起,我们要学习任正非的管理模式。他提出‘以客户为中心,以奋斗者为本’,我们又加了一条‘以创新为动力’。”

在他的书架上,同样放着一本《史蒂夫·乔布斯传》。因为在陈群看来,在创新方面全球做得最好的还是苹果。走进联影的展示厅,就会发现联影产品极简主义的工业设计和苹果的理念十分相似,除了银配白的色调以外,就连一些设备的弧形角度也酷似苹果的iPhone。可以看出联影正在认真研究苹果的专利和设计,不仅仅是产品本身,而且也在借鉴苹果的创新型专利的布局思路,尤其是在用户交互等方面的创新。

“‘苹果’的品质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尽管那么多国产手机正在崛起,但是为什么苹果还是有很多人买,这就是因为它对于品质的不断追求,至今很难有人超越。”陈群表示。

陈群目前负责联影研究院所有的工作,也都是围绕“创新”二字的,他要看到的是五年以后整个行业的发展趋势。凭借自己的专业积累,陈群十分有信心:“在我们所从事的高端医疗设备领域,未来的趋势主要有两个:硬件和大数据。”

他介绍道,首先在硬件方面,无论是PET/CT、PET/MR都将继续向着扫描速度更快、分辨率更高、剂量更小的方向发展。

最近,在一举拿下“国家重点研发计划数字诊疗装备研发专项”中的三个项目后,联影可以说是“而今迈步从头越”,漫漫攻关之路才刚刚起航。这三个项目包括“一体化全身正电子发射/磁共振成像装备(PET/MR)研制”、“新一代临床全数字PET/CT 整机系统研发”、“320 排CT 整机及核心部件研发”,均代表了目前全球医疗设备领域最尖端的技术。这三个项目将由联影牵头并联合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中山医院、瑞金医院、301医院、华西医院等三甲医院,清华大学、上海交通大学、中山大学等科研院所以及上海市医疗器械检验所等单位共同完成。

产业链创新

其中磁共振PET(PET/MR)成像技术代表了目前业界最前沿和最昂贵的技术,它能够提供有关人体结构、功能和代谢等方面最丰富全面的信息,对于改进疾病的诊断和治疗具有重要价值。目前只有GE、西门子有相关产品。由于技术较新,一开始市场售价要达到几百万美元,普及可能有困难,但是随着技术的普及成本会随之下降,预计几年后会的经济效应会逐步显现出来。

在这个一体化全身PET/MR项目中,也充分体现了联影“产学研医检”一体化的理念,希望通过多方力量协作推动科研发展,加速科研向临床的转化。据联影研究院研发总监胡凌志博士介绍,在该项目中联影主要负责核心部件的攻关,比如PET探测器等核心技术以及整机系统的合成;上海交大、清华大学和中山大学聚焦成像序列和人机交互算法;中山医院和301医院负责临床验证;宣武医院会研究探索该技术在神经系统疾病的高级临床应用。

瑞金医院的李彪主任表示:“过去十几年,我国三甲医院的大型医疗设备都是由国外大型设备一统天下,现在出现了以联影为代表的很多国内医疗设备公司,瑞金医院会积极参与该设备的临床验证工作,也希望我国研制的大型医疗设备能够早日投入使用。”

不过,据业内人士透露,由于联影新开发的几个项目的应用都非常高端,普通的诊断需求并不大。而且医院一直以来因长期使用进口大型医疗设备,国产高端医疗设备的普及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包括长时间的临床验证和医疗机构及消费者建立对国产医疗设备的信任。

对此,陈群解释道,之所以会去研发这些代表业界最高技术水平的设备,一方面是为了填补中国高端医疗设备行业在这些技术领域的空白,为更前瞻的科研提供更好的“武器”,提升国产医疗科技产业在国际上的竞争力;另一方面,随着如今人们生活水平提升,对好的医疗资源需求也越来越高,比如精准医疗就需要更加精密尖端的医疗设备,因此顶尖技术的突破将推动医疗技术普及,让更多百姓获得更优质医疗资源。

布局人工智能

有了硬件设备,并且让设备进入医院之后,接下来就涉及到第二个问题,即如何从图像中提取有价值的信息,建立起大数据。陈群认为,大数据最能使得中国偏远地区和城市边缘的人获益。

“互联网时代传输图像已经不成问题,人们可以在千里之外,把旅游的照片传到云端,让家人朋友分享,但是在医疗领域,数字化、云端技术还远远没有发展起来。”陈群说,“比如现在中国顶尖的医院,最牛的专家,当他们在院际之间转诊的时候,还是拿着传统的胶片在看,但是胶片很容易拍坏了或者破损了,看不清楚,这时候医生就会让病人再回去重新扫一张。这对医院和病人都增加了成本。”

于是联影决定用数字化的方案来解决医疗影像的传输问题。“我们在全国各地助力当地政府成立了影像中心,将省级三甲医院、县级医院和乡镇社区医院之间实现互通互联,这样偏远地区乡镇的病人只要在家门口医院,就能享用县里医生专家的诊断,同样,县里医生遇到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可以让省里大医院医生来诊断。而这最能使得中国偏远地区和城市边缘的人获益。”他介绍说,“我们还开发了一些列移动诊断产品,患者扫描后的图像放在云端,这样大医院的专家就能去云上下载病人资料,下载到自己的移动终端,这样医生在业余时间甚至晚上回到家里也能服务这些病人,帮他们做诊断。”

为了加速大数据的发展,今年10月,联影和华为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双方将共同打造包括医疗设备、软件、云相关服务和大数据挖掘与应用、顶级医生资源在内的一站式分级诊疗整体解决方案。

陈群透露,联影正在进行人工智能方面的布局。设立影像中心只是他的第一步,“前两天我在芝加哥北美放射学会大会上,人工智能已经是全球顶尖的放射专家所一致认同的趋势。既然我们都认为人工智能时代一定会到来,但是人工智能到底应该怎么做?现在大家都在暗自摸索,那些大的厂家也早就在布局人工智能了。因此我们必须加快步伐,争取明年就推出一系列的具体项目。”

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联影正准备单独建立人工智能团队,并与国内外高等院校合作。上海交通大学杜一平教授说:“医学影像方面研究,国际上磁共振的领域80%开创性研究是在大学,如果不和企业结合,转化到临床,我们永远只停留在理论阶段。”杜一平介绍称,校企合作已经成为国际上的主流:GE和斯坦福大学、西门子和哈佛大学、飞利浦和苏黎世大学都已经建立了长期战略合作。

海外战略

“我们要积极吸纳全球顶尖专业人才。”陈群表示。早在2013年,联影就在美国得州的休斯敦成立子公司暨海外研发总部,在旧金山设放疗美国研发中心,在克利夫兰设CT美国研发中心,并一直在与包括M.D.Anderson等在内的美国医疗机构展开科研合作,从事未来5~10年内具有前瞻性的技术研发,提升产品性能等。

“之所以选择在美国设立公司,并把总部安排在休斯敦,因为在美国有很多顶尖的行业人才,尤其是海外华人。他们在国外有着广阔的国际视野和丰富的前沿技术研究经验。而且从现实角度来说,他们很多人已经在美国安家落户,我们在这里设立公司也更利于吸引人才。” 联影美国子公司CEO李弘棣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得克萨斯周围也有很多顶级科研院校,对吸引人才、发展科研合作也很有好处,地也比较便宜。全球500强企业大部分的总部都设在休斯敦。”

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到,联影很有可能于明年在美国筹备设立第一家“美国制造”工厂的计划。特朗普上台后,会把美国本土制造的税收从35%降到15%,这对于联影这样的高端医疗设备企业是极具吸引力的。

李弘棣表示:“高端医疗与其他传统的生产制造行业(比如服装玩具等)不同,不是劳动密集型行业,所以花费在劳动力上的成本并不高,因此在美国发展高端制造业是完全合适的。把工厂建在美国,这样医疗设备很多大的部件就可以运过去,进行组装测试。海运出口、物流成本也相对较低。”事实上,很多日本汽车企业早就利用这种模式在美国实现本土制造。

据李弘棣透露,美国在核磁共振的原料,比如液氮和液氦的采购价格要比中国低三分之一左右。“如果在美国生产,就能辐射到南美和中东、欧洲等地。这一项目将于明年启动。核心部件研发成功后,我们完全是有可能通过这种方式走向全球的。”他对此信心满满。

在国际舞台上,联影已经能与GE、西门子和飞利浦等大型公司同台竞技,即使在与美国最高端的大学医学院合作方面,优势也很突出。联影正准备着手研发全球首创的超高灵敏度分子影像设备,分辨率比现有的超出40倍。“跨国合作对产品的出口很有好处,与美国最高端的医学院合作是建立信心和口碑最有效的方式。”李弘棣说。

在海外,联影已经不满足于销售设备,也在积极尝试把业务往上下游拓展,包括与企业合作进行药物测试。李弘棣称,由于药物的开发周期很长,投入高,很多药企开始探索精准治疗的方法,希望把一些临床试验中失败的药物变成精准治疗的特效药,即使只有2%至3%的人可以使用,也能帮助药厂省下很多钱,又能缩短药物研发的周期,药厂是愿意与医疗设备厂商合作研制特效药的。

李弘棣表示,由于美国很多影像中心已经比较成熟,85%左右的X光机都可以自动诊断,扫描成本大幅下降,也节省了医生资源,因此联影远程诊断在美国市场大有可为。尽管如此,他还是认为,要说服国外的医院还是比较困难,毕竟目前全球市场仍由GE、西门子和飞利浦三大巨头垄断。“这是一个信任的问题,但高端医疗设备的门槛比较高,有它自己的标准,我们用美国子公司和美国人合作,大多数企业还是能够接受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