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质儒雅的黄一波,喜欢自称“帮客户管钱的人”,但平时却不太喜欢把投资挂在嘴边。在华尔街工作了十几年,从普通的研究员到如今的基金经理,在他眼里,做专业金融和股票投资,既能满足自己对知识的好奇心,又可以帮助客户管理资产,是一份需要时时刻刻怀有敬畏心的工作。

Street Smart的人才能做好投资

黄一波20多年前从上海外国语附中毕业后去美国念大学,大学三年级时为了追德国女友跑去德国念德语,结果因为来不及修课毁掉了全A纪录,德国女朋友也没有追到手。回到美国后黄一波放弃了做经济学家的梦想,回归现实念了商科MBA,认识了如今的太太。在风险投资(VC)公司做过总裁助理、财务总监,在2001年美国高科技泡沫破裂之后,机缘巧合进入了美国托克维尔资产管理有限公司(Tocqueville Asset Management),开始真正地走上投资道路。从最初普通的研究员到如今的资深基金经理,黄一波只花了短短几年时间,好学勤奋和旺盛的求知欲可能是最好的解释。

“只要我愿意,就可以钻研各行各业的运行模式,比如今天没事阅读下如何在大海里开采石油,明天研究下制糖业的情况,或者后天关心下当前抗癌药物进程。”这份职业使他有充分的时间和精力去探索新知识,“有个美国球员说过,人家付钱让我天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也是这样的情况。”

由于信息披露制度透明,且美国SEC对交易公平性的监管严厉,在美国做买方基金经理很少跟同行聚会和交流信息,但由于调研需要,黄一波仍然有很多机会直接接触到上市公司高层。长年来钻研小盘股使他和几百个CEO、CFO谈过,经验告诉他,能看准股票的专业投资者,光名牌大学毕业、数学好是不够的,他们不仅需要懂得看财务数据,更需要准确的眼光和判断力。

黄一波信奉有street smart(相对于“死读书”)的人才能做得好投资,但这需要多年的经验和积累,“这也是做投资的有趣地方,能教会你怎么看项目和看人。”

和国内情况相似,美国公司也从来报喜不报忧,“作为买方一定要有怀疑精神,再糟糕的情况也可能被描绘成一种机遇”,黄一波笑称,自己很快就明白了当上市公司高层说“我们在调整”,其实就是“我们现在很糟糕”,当他们说“我们希望下半年利润会回升”,实际上是“现在没戏了,什么时候有戏也不知道”。

多年浸淫成熟市场,投资客户又大多把家族几代财富都委托其管理,相比国内喜欢用短期暴富来彰显投资实力的风气,黄一波更倚重长期的业绩表现,相信“成功的投资者不能随外界变化而一直改变自己的投资理念,应该坚持符合自己心理和性格的投资观念”。

尽管定居美国已有20余年,如今黄一波仍不忘定期回上海和朋友们保持联系,他很关注国内的资产管理行业状况。

事实上,当了解到国内有些股票投资往往会和“消息”或所谓“股评家推荐”挂钩,黄一波情不自禁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从当分析师开始,当时老板最早教我的就是禁止去看华尔街券商的研究报告。”黄一波回忆道,那位老板在几年前已经过世,非常擅长选股,“他告诉我做投资不要走捷径,要有自己的思想,而不是潜移默化地盲目被别人的意见同化。”

“几个月或者几年的业绩并不说明什么,市场和经济存在变动的规律,华尔街没有很多股神巴菲特,所以他很了不起,但从统计学意义上看,成千上万个投资者中出现几个常胜将军也很正常。”黄一波认为,不用太看重存在随机性的短期业绩,职业投资人切忌追求暴富的不健康心态。

黄一波认为在这个行业“操守很重要”。哪怕在监管严厉的华尔街,同样混杂着各路鱼龙,每每看到业内有利用信息不对称来欺负客户的事情,黄一波就非常厌恶。

不要以为自己很聪明

“同样付出努力和时间,在美国做金融,一般来说比其他行业赚得多些。”黄一波说,这种现象是不是合理有待探讨,但的确是事实,也是吸引千千万万美国最好大学里的优等生涌向金融业的主要原因。

且不谈见诸于福布斯排行榜的对冲基金富豪投资人,一般从业十多年后,只要运气不是太差,美国基金经理的薪水就可被归入全美1%至2%的高收入阶层。

高收入造就了华尔街的金字招牌,很多人可能由此以为自己更加聪明和更加能干,在黄一波看来,这个职业的短期随机性很大,行情好就会水涨船高,不要因为短期业绩比较好,就以为自己很聪明。

这种低调和谦逊,换个角度理解是长期从事职业投资的谨慎和忧患意识。朋友们很少听到黄一波谈论和投资有关的话题,“如果人生可以重新选择的话,我也许会选择学医,相比捕捉充满不确定性的股票行情,做医生是份结果更确定的职业吧。”他笑着说。

资本市场的这种不确定性让黄一波经历了投资业绩的大起大落。

黄一波所在的托克维尔,是一家中等规模的资产管理公司,很多超大型资管公司无法顾及到每个客户,中小型基金有自身的服务优势,换句话说,“客户一个电话就能直接打到我这里询问业绩,而不是和外围的客户经理交流”。

由于投资能力出色,工作几年后黄一波开始任职基金经理,负责帮机构投资者做小盘股投资,最好的时候和合伙人管理规模超过8亿美元的资产,个人在2002年时也成功投资黄金,并预见金价会从当时的每盎司300多美元冲上四位数。

2007年的次贷危机引发的金融大震荡,他所在的公司没有幸免。“虽然金融危机期间我们比市场平均跌得少”,但他还是用“非常痛苦”形容这段经历。“其实我们这种管钱的人最怕让客户赔钱,客户赔了,晚上都睡不好,恨不得明天偷偷把自己的钱补进去。”当时黄一波曾直觉认为应该收缩投资,但由于当时机构客户要求他保持一定投资敞口,他的业绩史无前例地缩水近三分之一。

全球规模最大的资产管理公司美盛(Legg Mason)最有名的基金经理Bill Miller,当代价值投资的大佬,2006年前的十几年每年都跑赢市场,一直是黄一波崇拜的泰斗,但在金融危机的两年里因为错估了危机的严重性,越买越亏,最终把几十年的业绩都毁了,给当时的黄一波带来极大触动。

“不要迷信自己的能力,始终保持对世界的敬畏心,股市就是社会的缩影,人生哪怕短短几十年也未必能被完美地成功解读。”他开始倾向于管理个人客户的财产,而不是机构的钱,“这样我能够更灵活地保护资产,在无处可躲的极端情况下,也可以不做投资,有时不做投资也是一种投资决策。”

越来越多的国内朋友对投资美股兴趣大增,但黄一波从不推荐股票,也从不信誓旦旦地保证收益,他鼓励朋友们用“财富积累和抗击通胀”的理财心态来看待成熟市场的股票投资,让时间赋予资本天生的增值魅力。

生活中的黄一波极少在外社交,他喜欢在自家花园里种种菜,为家人烧烧饭,堪比“宅男型”基金经理,最享受和三个孩子在一起的家庭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