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里奥·福去世不到一年前仍在舞台上演出

10月13日,199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意大利剧作家、戏剧导演达里奥·福逝世,享年90岁。

13日,意大利政府对外宣布了达里奥·福去世的消息,此前他因肺腑疾病曾在米兰的医院里住了12天。意大利总理马泰奥·伦齐在悼词中称,“意大利从此失去了一位伟大的戏剧、文化和市民生活领域的英雄,他的讽刺喜剧,他的导演艺术、舞台设计,他在多个文化艺术领域的成就将成为意大利人对世界文化的伟大遗产”。

达里奥集编剧、导演和表演于一身,又擅长歌唱、器乐、舞蹈、舞台美术等。影响最大的是他的政治讽刺剧。他从现实生活中汲取灵感,反映国内外重大事件,比如物价飞涨、堕胎自由、离婚法、官员收受贿赂等。达里奥·福喜剧的表演样式继承了15至17世纪盛行于意大利民间的即兴喜剧传统,借鉴它的即兴表演和喜剧手法。

直到今年上半年,这位创作了50多部剧本的高产作家依然在他的剧场里演出。译文出版社编辑、《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责编李月敏记得,达里奥的经纪人来到译文社的时候还为中国编辑们带来一张光盘,其中存放的正是达里奥与妻子演出的影像。也正是因为这种持续不断的直接经验,这位剧作家对时代变迁、观众心理有了格外敏锐的感触。这也是达里奥写作的重要特点。

然而,不到一年时间,老人却不得不永远与舞台作别。

敢于回应政治

被称为“人民的游吟诗人”,达里奥几乎从未离开故土意大利。他从小喜爱故乡世代相传的民间说唱艺术,是个“说唱迷”。

他的剧作大胆摒弃正统戏剧的规范,努力借鉴民族戏剧的传统,把目光投向意大利古老的民间戏剧,关注社会新闻和民众情绪,并用戏剧作出回应。他曾说过:“我们对重大政治事件立即作出反应,宁愿演一个不成熟的戏,在演出中完善它,也比长期等待要好。”

为他颁发诺贝尔文学奖时,瑞典皇家学院如此评判这位剧作家:“因为他继承了中世纪喜剧演员的精神,贬斥权威,维护被压迫者的尊严。”

达里奥热爱意大利民间戏剧艺术,但这也是他的获奖充满争议的根源之一

二战以后,意大利政治局面极为动荡。达里奥创作《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时,法国“五月风暴”刚刚过去一年,这使得这部作品带着强烈的政治意味。在李月敏看来:“这是他最具政治意味的作品,却未必是他的代表作。另一部《滑稽神秘剧》才是他在意大利最受认同的作品。” 而《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在中国的响亮名声,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知名导演孟京辉将其搬上舞台引起了轰动。

达里奥的一部剧作往往都有好几个版本,他会根据观众的反应不断修改。他的很多剧本文字十分生动,但完成度并不高。1997年之前,他仅仅是盘桓于剧场,从未进入欧洲纯文学的圈子。然而,这样一位作家却在1997年赢得了诺贝尔奖,这在当时的欧洲文化圈引起渲染大波,很多作家对此表示不理解甚至愤怒。86岁的意大利文学评论家卡洛·博则说:“没有人料到他会获奖,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一切在变,甚至文学也在变。我太老了,实在搞不懂其中的原委。“文学评论家贝拉伍迪奈认为达里奥·福“根本没有资格被称为作家”。对达里奥·福授奖是“国外对意大利的当代文学不了解的极端现象”,他坦言,他“不喜欢作为演员的达里奥·福”。 英语文学界反响也是异常激烈,很多英语读者认为达里奥·福的作品已经过时,属于70年代。

“他从未进入纯文学的圈子,可能也正因于此,欧洲作家们觉得受到了冒犯,使得整个意大利文学圈十分愤慨,但翁贝托·埃科在第一时间发出了支持。”李月敏告诉第一财经。

舞台上的达里奥激情澎湃

“闹剧”也可以深刻

如今,人们从时隔16年的两版《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中,便可以看到这位剧作家始终以戏剧回应着时代变迁。在1998的中文版中,戏剧的结尾慷慨激昂,充满战斗的力量:“谁也不会理睬这些……最重要的是要引发丑闻……不管你是否乐意!意大利人将和美国人、英国人一样,成为社会民主主义者,成为现代人,并且最终能够大声呼吁到:　是的,我们被粪便淹没到了脖子,正因为如此,我们将昂首挺胸前进!”

2016年由译文出版社出版的版本中,剧作中关于政治批评的内容已经被删去不少,达里奥加入了几页内容,这个慷慨激昂的结尾被调换成一个轻松搞笑的闹剧。

13日,孟京辉正在参加2016乌镇戏剧节的开幕式,他带去的新剧《他有两支长着白眼睛和黑眼睛的手枪》正是改编自达里奥的作品。孟京辉透露,曾经想邀请达里奥担任乌镇戏剧节的荣誉主席,但因其年事已高而作罢。“大概在1998年或1999年的时候,我曾去他家里拜访过,他非常和蔼,我把排的戏的一些资料、报道给他看,他很高兴,他的夫人拉梅还送了我20多盘录像。”

同样出现在乌镇戏剧节的赖声川跟达里奥也颇有渊源,他的“表演工作坊”曾多次制作达里奥的戏。1997年前后,赖声川曾想购买达里奥·福的一个剧本版权,碰巧那会他得了“诺奖”,“我以为他会提高版权费,其实并没有,跟获‘诺奖’前一样的价格。”赖声川说:“他的戏剧看似是欧洲传统的小丑表演,但这样一种喜剧,甚至可以说是闹剧的表演样式,却可以结合到政治、社会、文化的批评里面,可以点到人类社会最深的一些东西,让喜剧可以如此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