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典雅的上海音乐厅,23岁的无臂小伙子刘伟空着袖管走到了舞台中央,没有煽情的配乐,没有炫目的灯光。他径直走到钢琴前,坐下、脱鞋、抬脚,一曲熟悉的《致爱丽丝》响起。奏毕,全场起立。“我觉得我的人生中只有两条路,要么赶紧死,要么精彩地活着”,他如此坚定地回答着评委高晓松“你是怎么做到的”的疑问。

这是东方卫视《中国达人秀》录制现场的一段小插曲。数分钟的舞台展示,刘伟完成了自己从凡人到达人的蜕变。侧幕主持人程雷眼眶泛红,躲在幕后的总导演金磊内心更是五味杂陈。“节目组知道他的经历、他的生存状态和心理状态。我们知道他的故事必定会感动人,但这句话,没人教他这么说。”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时,金磊坦言,当刘伟蹦出这句话时,他的故事已经成功了。这不仅仅是电视效果的层面。那一刻,他触动了中国人的内心深处。

“让普通草根在舞台上自由绽放。”在谈及《中国达人秀》的宗旨时,金磊反复提到,要把舞台真正还给老百姓。的确,站在舞台上的有拾荒者、有民工、有保安、有船头卖唱的、有破产的百万富翁,还有类似刘伟这样身残志坚的年轻人。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被漠视的人群,却在达人秀的舞台上传递着小人物的大梦想。

不同背景、不同年龄层的观众在这些梦想中找到了共鸣,《中国达人秀》的收视率因此节节攀升——该节目在上海本地获得20.46%的高收视率,连续九次蝉联上海本地收视冠军,并问鼎全国同时段收视冠军宝座。

在国内选秀节目经历七年之痒,面临各种口诛笔伐之时,代表着草根力量的《中国达人秀》似乎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偶像选秀是功利的、浮躁的。而《中国达人秀》则放大了情感。它不仅仅是娱乐秀。每一个故事背后都承载着价值观和文化信仰。它是一部小人物的励志书。”总导演金磊如是说。

把舞台还给老百姓

《中国达人秀》开播后一路走高的收视率,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在5月份接手《中国达人秀》时,曾做过13年综艺节目、执导过《加油好男儿》和《全家都来赛》的导演金磊,一度对国内的选秀节目感到无奈:“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选秀,发现体现真诚、真实的真人秀,很难。参加比赛的都是年轻人,他们的阅历没法承载这个时代更多元的情感。100个年轻人,为了成名要参加选秀。这100个人的经历如出一辙。偶像选秀终究是窄众的。”

如何把舞台还给老百姓,是金磊一直在思考的问题。2008年,红遍全球的《英国达人》版权方Fremantle Media公司开始在中国大陆找寻合作方。今年3月,东方卫视与之一拍即合,中国版《达人秀》敲定在世博年登陆荧幕。

“没有任何门槛,不限任何才艺”,在宣传中,《中国达人秀》打出了这样的口号。这里的舞台没有俊男靓女,但有4岁的小童、60岁的大叔,有女大力士、男芭蕾舞者、跳街舞的农民工兄弟、爱唱歌的小胖……他们大多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或边缘,有曲折、有辛酸。但他们都怀揣梦想,敢于与命运抗争。

“向所有身怀才艺的人开放舞台”,这是《达人秀》的核心理念。节目规定,不过分包装、煽情、炒作;现场不过多打灯,不滥用配乐。金磊说:“以前,主持人一递话筒,就开始煽情,观众都知道你要干吗。现在,我们用纪录片的方式讲每一个人的故事。几十台摄像机,从你开始填报名表的时候就开始拍,记录下选手每一刻的心情。”

待到正式比赛时,选手们的初赛地选在了有80年历史的上海音乐厅。如此庄重而仪式感十足的舞台,完全交给选手自己表现,主持人则退到侧幕。“我们尽量展现真实的个人。这种真诚,将把对每一位平民选手的尊重放得很大,做到了真正将舞台还给老百姓。”金磊说。

与专业无关,与情感相关

“虚心做学生”,这是金磊一直挂在嘴边的话。在研究透英国达人秀的“术”后,他开始琢磨真人秀节目的“道”。

“‘达人秀’这个名字取得很有文化野心。从英文直译过来,可以翻译成‘天赋中国’,它的背后是有文化追求的。”金磊时常举两个例子:一个是英国苏珊大妈,一个是美国捉鸡人。“苏珊大妈是一个老处女。令我们想到了伊丽莎白女皇,简·奥斯丁,她们代表坚守和执着,这是英国骨子里的情结。所以英国观众认同这个生活在角落里的老太太;美国去年经济萧条,美国捉鸡人唱乡村音乐,就代表着传统音乐文化的回归,有一种美国精神。”

“国内的娱乐节目也应该传递中国的文化信仰。”金磊认为,在本土化的过程中,《中国达人秀》也在尝试着凸显某些价值观,而它的载体就是个人的故事。“所谓的达人,他虽然有才艺,但不可能去跟专业人士相比。比如刘伟弹钢琴,与郎朗完全没有可比性,但他对于某些人的励志程度,可能会超过郎朗。达人秀并不是说参赛者的专业技能要达到十级,而是这些人给予了别人力量,这是和情感相关的。”

金磊坚信,在中国做真人秀节目,一定要放大情感,因为 “中国底层老百姓生活更窘迫,对自由绽放的渴望更强烈。”

达人秀团队有专门的故事组,负责采访挖掘每个人背后的故事。“我们必须要深入了解他的内心、个性和生活态度。”金磊说,这些只是基础工作。如何剪辑、如何取舍、如何包装,又是另一门学问。

“我们期望这档节目最终能成为一部全民励志书。它鼓励中国人更积极地去面对平凡,更自信地面对生活。因为达人就藏在芸芸众生之中。”金磊一直把《中国达人秀》定位为严肃的而非娱乐的节目,“娱乐只是一扇门,它很宽,人人可以进来,就像饭店门口两个漂亮的迎宾小姐。它后面的东西却很厚实,维系的是情感和文化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