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空去看了《狄仁杰之通天帝国》。出来后和朋友说,这个影片其实还不错,除了创意少了点,动作差了点,剪辑乱了点,故事傻了点,特技假了点,其它都还不错。

徐克是我最喜欢的导演之一(香港导演中应该是排第一了),但自《新蜀山》之后我已经不再期待他的电影了——过气了,再翻身,真的很难。

百年影史,过气演员翻身重来的很多,过气导演翻身重来几乎没有。原因么,个人觉得,演员是个不需要再提高的工种。不同的时代,可能表演形式不同,有时要求过一点,有时要求自然一点,但基本技巧是一样的。演员老了,气质不同了,换个角色重新上位。观众接受的是他的新形象。翻身的他,某种意义上,是一个新人了。比如中国的唐国强,从前以奶油小生出道,再上位时,已是帝王专业户了。

导演则不同,导演是一个需要每天提高的工作,对新事物、新技术、新形式都要不停学习了解。这点我最佩服好莱坞的几个导演,像马丁?斯科塞斯(现年68岁)、朗?霍华德(现年56岁)。他们在这种年龄拍出的电影,其叙事手段、画面语言,都毫不落伍。可惜的是,亚洲导演尤其是中国导演,很少有能做得到的。不过庆幸的是,他们面对的观众也没多少水准。比如某位英文名叫“浆糊”的导演,捣捣浆糊拍出的上下集“屎诗”,技法老套、画面凌乱,居然也能混个六亿票房。其监制的影片,没一部成功,照样以贩卖他的名字为卖点。最近一部新作只因为他说了句,这个片是苏照彬的作品而非他的,居然还有一帮人为他打抱不平。如果说是苏照彬的作品,或许我还有些兴趣。如果说是他的——还是那句话,十年前他已经不会拍电影了(不同意这句话的,请举出他这十年拍出的佳作来)。

说回徐克和《通天帝国》。影片创意挺好,虚构了一段武则天登基前夕发生的阴谋。故事围绕通天浮屠(中国版的自由女神像?)展开。除了王爷几场戏有些突兀,情节尚算通顺,不存在外国人说的那种看不懂的情况。通天浮屠这一巨大虚构物体的存在,决定了本片的基调就是一部漫画电影,所以观众完全没必要为那些虚构的服装和人物关系大加斥责,至于武则天身穿上世纪30年代马术装出场夜会狄仁杰,更没必要哄笑当场。

影片真正失分之处并非以上两点,而是本文开头那几处。创意少:本片以自焚开头,雷同法国卖座片《夺命解码》,中段最被狂炒的“鬼市”,雷同《地狱男爵2》的鬼魅市集(troll market),大场景雷同《黄金甲》,盔甲就像是从《无极》里借来的,而兵器则借自《七剑》,至于“鬼市”杀手的分身术,比较有名的有《大内密探零零发》,其它港产片中也不鲜见。

动作差。一是不该找洪金宝来做武指。洪金宝做时装打斗,堪称经典。旧作不说,一部《叶问》就足以传世;可是他做古装,就做一部失败一部,李连杰版《倚天屠龙记》以及徐克自己的《黄飞鸿西域雄狮》都不成功,后者更是让人怀疑是不是黄飞鸿系列作品。古装武侠片重写意,以及武术上的夸张描写,这在洪金宝的动作指导中是看不到的。当我看到片头字幕武指是洪金宝时,马上就对影片的动作戏毫无期待了。二是徐克在本片中更注意如何讲好一个悬疑故事而非武术奇观的展示,动作戏的时间都非常短。被媒体称赞的“鬼市”恶斗戏,分身术的想法不错,可拍出来却全无徐克从前武侠片中那种激烈、流畅的神采。

剪辑之乱就不多说了,大家如果去看就会知道。如果是有些剪辑底子的,甚至能看出其中剪辑顺序出错的地方。

故事傻了点,主要指李冰冰与刘德华的戏。什么年代了,还在玩女杀手爱上囚犯的老套子,而且其中全无合理的情节设置。狄仁杰为何从叛逆变成救武则天于危急的大英雄也缺乏交待。

特技假了点。比起《风云2》的特效,本片要差不少,即少有令人印象深刻之奇观。部分画面——比如反复出现的江面——特技痕迹明显。一向重视特技、甚至自组特效工作室的徐克:说你与当代电影技术脱节,真的并非与你有任何私怨偏见。我仍然爱身为导演的你,却不再爱你导演的电影。

作者简介:杨璐,《DVD导刊》主编,著名影评人。